一.概要:
余教授整篇文章開宗明義所說,這篇文章在討論的是心理諮商的一種以往被忽視的角度,將倫理也作為心理諮商的一種方向,即本土化的目的在於「在地契合」、「多重思維、多元發展」、「多元取徑」等策略,提出以倫理主體作為臨床心理學本土化的可能取徑,將所謂的「病症」還原到現象中,及生活世界,而在華人倫理中,余德慧認為華人將心性及倫理視為一體兩面的功夫,這是從儒家思想所得出的結論,由此脈絡而出可以作為華人心理治療本土定位的一種可能性。
並且其文章主張最根本的「文化正確」的心理治療,須能互補兩個問題,(1)心理治療語言問題,余德慧對此討論了喻明系統的概念(2)華人心理治療須兼顧心性的問題與倫理實踐的兩面性。
二.思考:
若先就整體的感想來說,我覺得本土化是有其必要的,在心理學的本土化或可以做為中國哲學互通的參考,在中國哲學目前還存在著「洋格義」的問題,也就是用西方語彙解釋中哲專有名詞的問題,但這或許是不必要的,如余教授所說,我們是華人,而不是西方人,所以或許並不是真正的瞭解我們格義時所用的那些西方語彙。
同時就其文化本身來說,將外來學科消化成具本土性的學科也是必要的,況且是心理治療這樣極具實踐性的專業。而心理治療所用的詞彙以及思考脈絡有時候是從西方哲學引申而出的,因此在應用在華人社會中,也確實會有適切性的問題,因此本土化有其必要性,例如同樣的概念,用中哲的概念解釋或許會比西哲的解釋容易讓人清楚。
但是是否西方心理諮商的方式有余教授所說的那些弊端,我個人還是存疑的,以下我將會就文章脈絡順序而下,一一提出我思考的想法,以及一些有疑問的地方。
1.首先先就緒論所說的「文化正確」的心理治療討論,這也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地方,也就是在不同文化的狀況下,諮商是否可行,我記得我的心理師有提過此想法,說她有想過作跨國的諮商,那時我們在討論的是關於語言使用的問題,而從余教授的此文章來看,我想他所說的應是在強調文化之於諮商的重要性,因此我想對於跨文化諮商而言,應注意到不同文化下,所產生的阻礙,例如即使華人心理師在語言上能和歐美的案主溝通,但是兩人所成長的背景是不同的,因此雖使用相同的語言,在使同語言的方式也會不相同。而事實上,即使是相同文化的雙方,在使用語言的方式也會不盡相同,因此也存在著阻礙,不過在不同文化的諮商關係中,這樣的阻礙會變得更明顯。
而余德慧在緒論中的「文化正確」的心理治療則是在這樣的立場下提出的,考量到語言的部分,提出「語言即是理解的基本歷程」以說明語言對於諮商的重要性。
並且再更進一步地認為,即便是相同文化的諮商關係,由於心理師所學的諮商專業是從西方文化所創造的,因此其認為這依舊會造成諮商上的某些困難,所以他認為在諮商專業上,應有華人的心理治療系統,而將倫理與心性作為華人心理治療的核心考量。
2.接著余德慧便以喻明系統作為華人心理治療語言,解釋何謂喻明系統,並且討論和為華人的喻明系統,也就是將其和中華文化作結合。
首先期喻明系統所以作為心理治療文化心理晤談的啟蒙語言,在於去明系統的象徵來自文化的親和理解,也就是一種文化會有其自有的喻明系統,在同樣的文化背景下,喻明系統仍可適應不同的族群、不同生活裡發生的事物,可應用在不同的處境,余德慧以知識分子治心的路數(個人將其理解為「工夫論」,此為中哲常用的語彙),或是「家訓」「菜根譚」等一般民間的教條為例,說明這些看似有明顯差異的東西,都算是一種為了應對社會需求所產生的知識系譜,而將其當作喻明系統的體、道、術的顯現。
對此,首先我會認為所謂的喻明系統若以中哲的哲學語彙去框架,應可以被放在「工夫論」的脈絡之中,此語彙來自於牟宗三,其將哲學思想歸為心性論、工夫論與境界論,心性即成聖依據也就是人依何種本質能夠成為聖人,如儒家的性善說;境界論則是說明聖人之境,如莊子言聖人體現天道的各種樣態;而工夫論則探討人如何成為聖人,或可這麼說,心理諮商(治療)也算是在工夫論的範疇裡,因心理諮商可使得人繼續往聖人之境邁進。
而喻明系統在我的理解中,像是在工夫論的框架裡再去細分裡頭的步驟,余德慧將這樣的步驟分為體、道、術三者,「體」是喻明系統的核心與創造的源頭;「道」是將「體」理解成某個範疇,如「解脫」或「經世倫理」的路數,對不同的行事予以提綱契領;「術」是將「道」實踐的具體方法,使個人從理解到實踐成為可能。
余德慧認為任何文化的喻明系統皆是援引著行事的應事、處事之實際需求而產生的一種語用或性徵系統,其用意僅在闡明行事的路數何以走下去。
我將其理解為工夫論的前提,此種前提也是納入工夫論裡頭而說,而非心性論的問題,是強調在實行工夫的前提應有表達的方式,所以余德慧在後面言因實踐的需要,人還是要有所本,此本即是喻明系統,但遇到了一個疑惑,下面會再說。
其對「體」則指出,這樣語言建構(喻明系統)的「本體」由於是包羅萬象,是廣泛的,所以是無法精確表達的,而且不斷孕育新文化事務。余德慧以「社會」這一詞彙為例,表示「社會」是很難被言喻的,由此我聯想老子說「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的意思。
我在此遇到一個有疑問之處在於余教授又將「體」作為心性解釋,這是我比較不解的,在解釋體的部分,其將「心性本體」這一概念納入「體」的範疇裡,以言喻明系統的本體性質所含的超越性,以及其如何具有包羅萬象的生成資能,但就其前文所言「都算是一種為了應對社會需求所產生的知識系譜」似乎是將喻明系統作為因應世事而形成的應事,似乎為一種語言建構,屬於工夫論的範疇,何以又將喻明系統的「體」放在心性來說,這是我較為無法理解的, 也就是喻明系統應是在「語言」[1]下說的,而語言似乎和心性是無關聯的。我想到的解釋是喻明系統的前提是「體」,是一種文化意識,人在文化中形成人格,這樣的人格便是「體」,人根據「體」去衍生出喻明系統。
但這樣的問題有二,一是按前面余德慧所說的「體」、「道」、「術」應是在喻明系統內說的,而非由「體」言生出喻明系統;一是這樣的解釋並不能說明余德慧為何會說「體」是「心性本體」,因心性應是最純粹的人的本質,如性善,而非由文化形成的複雜的人格。
而「道」則可被視為一種方向性的選擇,是從「體」中所悟的理解中提出一種宗旨,並能夠涵蓋各種不同事例與實證,最後找出一種明顯可見的路數。余德慧將「道」分為「倫理道」與「心性道」,對應此二種「道」的治療方式則分別為「倫理治療」與「心性治療」。「術」則是在決定方向後的具體實踐方式。
此外余德慧上提到喻明系統的有限性,其認為人們熟悉的喻明系統是從傳統社會而出,但隨著時間,會遭遇到文化變遷的問題。我們或可視為是一種已成為固定模式的路數(按余教授的詞彙),然隨著時間變遷,一些既有的路數必會有僵化的情況發生,是故就必須要隨之而改變,以周文疲弊為例,當周人文的制度僵化後,孔子提出以「仁」作為核心思想的路數,以解決上述的僵化之弊,而老子則以辯證思維作為解說方式,以作用層的化解來保全實有層,並提出「道」作為核心的哲學思想,貫徹天人。
而返回余德慧此文章來說,即是提出重新拆解傳統喻明系統的說法,以符合現代,進而達成現代的喻明效果,對於華人心理治療者的建議即是創生轉化,除此還提出了文化傳承的概念,繼承傳統的文化核心,例如孔子所說「仁」,余德慧認為這樣的步驟是「破、解、立」
「破」即是破除調原本僵化的制式,例如古代的婚禮儀式放置現代是過於繁瑣的,那現代婚禮就不需遵守古書所制定的那些儀式框架;「解」則是詮解將喻明系統重新解釋,並轉化為生命經驗的現象,使用新的、現代所用的語彙等等,來談論傳統喻明系統所談論的內容,使得隔閡減少。如理解到婚禮的核心價值是什麼,可創立新的儀式去取代不合時宜的傳統儀式,但新的儀式仍不違反婚禮的傳統價值;「立」則是在探討如何消化西方現有心理治療知識的問題,如何保有自己傳統的文化核心,適當的轉化外來文化的衝擊,非完全拒絕的鎖國,也非完全接受的崇洋媚外。
在以往中國哲學裡,曾遇到印度佛學傳入的問題,後來中國發展出了自我的天台、華嚴、禪宗等佛學。在當代,我們又再次面臨外來文化(西方文化)的衝擊,因此應思考自我文化核心是什麼,而合理的消化外來文化。而由儒家的做法借鏡,孔子以「攝禮歸義,攝義歸仁」的方式解決周文疲弊的問題,似乎也可作為參照。